12月15日下午，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图书馆三楼的区域资料研究中心里满溢着书香，第五十期博硕士沙龙就在这里举行。两个多小时内，两位人文科学的优秀学子同在场的数十名听众分享了自己的研究成果。

四时许，来自2011级研究生外国哲学专业的陈敏，向听众阐述了他在正义伦理和关怀伦理比较研究上的独到心得。本文依据他的讲演和幻灯片完成，部分资料来自作者的外部补充。

海因茨的困境

海因茨的妻子不幸罹患癌症。正巧，有位药剂师发明了一种治疗癌症的新药，却索价10万美元。海因茨四处筹款无果，无奈之下，只得请求药剂师给予折扣，或者分期付款。药剂师不为所动，拒绝了他。于是，绝望的海因茨决定潜入药店偷走这种药。

海因茨应该偷走药品吗？

这虽然是一个虚拟的问题，却反映出现实中两种不同的伦理观在看待问题上的差别。实验中，11岁的男孩Jack赞同偷药，理由是“生命高于金钱”；而同样11岁的女孩Amy则认为“海因茨和药剂师应该把问题谈透，总能找到合适的办法”，因而反对偷药之举。

在伦理学家看来，男孩的回答体现了传统的正义伦理：关注个人权利、平等、公平、自由等，从普遍抽象的道德原则出发，经过逻辑推理和分析然后作出抉择。而女孩的回答则表现出了关怀伦理的价值观——认为应从具体的道德情境出发做出抉择，强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责任、情感和相互关怀的重要性。

听听女性的声音

1958年，劳伦斯·科尔伯格提出了“科尔伯格道德发展六阶段 。他还提出，女性的道德水平通常居于第一到三个层次，而男性则能够达到第六个层次。

显然，这个观点难以让所有的人都满意。后来的女权主义者卡罗尔·吉利根就认为，科尔伯格的理论只把男性为抽样研究的对象，将男性的道德发展模式普遍化为人类的道德发展模式，是在伦理上对女性的歧视。

在著作《不同的声音：心理理论与妇女发展》中，吉利根分析了女性面临的怀孕、堕胎等道德情景，发现女性倾向于基于关怀而不是原则、推理或证明来解决道德问题、根据具体情况来讨论道德问题，并更加注重情感、感觉，以及他人的需要。由此，关怀伦理学得以创立。后来，内尔·诺丁斯的关怀伦理模型，又进一步完善了关怀伦理学的理论构架。

麦琪的礼物

圣诞节前一天，为了给丈夫买一条白金表链作为礼物，妻子卖掉了一头秀发。而丈夫出于同样的目的，卖掉了祖传金表给妻子买了一套梳子。尽管两人珍贵的礼物都变成了无用的物品，但是作品所展现出的爱与关怀，却感动了无数读者。

实际上，这个故事也可以用来表现正义伦理的缺点——它无法描述亲人和朋友之间的无私举动，亦未正视家庭内部存在的正义问题，从而忽视了女性在家庭中所承担的关怀义务的价值。

缺点不止如此。正义伦理的多个原则致使人们不断的处于道德悖论的无休止争论和犹豫之中，而抽象的原则并不能指导实际生活。此外，正义伦理也忽视了道德情感对道德动机的发动作用和对道德行为的激励作用。

总之，关怀伦理学家认为，正义伦理在强调个人权利、利益、自主、自由时拉大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而关怀伦理则以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依赖缩小这种距离，有助于避免不必要的情感伤害，和谐人际关系。

割肉喂鹰，你愿意吗

释迦牟尼出行，偶遇一只饥饿的老鹰正在追捕一只可怜的鸽子。释迦牟尼慈悲心起，就把鸽子握住，藏在怀里。老鹰不满，怒斥道：“你救了这鸽子一命，难道忍心让我饿死吗？”对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随机，释迦牟尼从身上割下一片肉，喂饱了老鹰。

我们能达到释迦牟尼的境界吗？

显然，实现绝对的、彻底的、对所有人的关怀，只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梦想。我们只能满足正当的需求。即使所有的需求都正义的，我们也有必要考虑优先满足哪种需求，而这种需求的优先性排序恰需要正义原则的参与。

关怀伦理亦无法解决制度层面的问题，特别是无法解决分配不公正的问题。对于饥寒交的乞丐，仅仅给予人道主义关怀显然不够，还应该思考其背后的制度原因。

在家庭和社会中，女性通常是关怀行为的承担者。过度的关怀，容易使女性迷失自我。因此，强调正义伦理，原则也有利于保护女性的自主性。

关怀伦理之困

在关怀伦理看来，关怀的特质，更多地属于女性。然而，两性的道德思考方式是否真的存在质的不同？关怀的特质只属于女性吗？众所周知，由男性提出的儒家学说，同样强调责任、关怀、爱以及回报。而实际中，来自男性的关怀行为也极为常见。

倘若坚持认为关怀特质为女性所特有，那么这种关怀又从何而来？主张“先天形成说”，则会取消男性关怀的义务，造成男女对立；主张“后天形成说”，又等同于锁死了女性的地位，从而肯定男权统治的合法性。

关怀伦理能否满足人们的其他道德需要？勇敢、克制、坚强、宽容等品质能否从单纯的关怀中发展起来？自然关怀到伦理关怀的逻辑鸿沟如何弥补？当陌生人与我的家人之间发生争斗时，我该怎么办？。。。。。。这些都表明，关怀伦理仍存在许多理论缺陷，仍有许多问题无法得到解答。

关怀伦理的未来

可见，关怀伦理和正义伦理各有其优缺点。那么，我们该如何取舍呢？或许，追求两者的融合和统一，才是最好的办法。为了阐述自己的观点，陈敏引用了一首小诗。

 

“作为一个关怀者，

我们在怀之中应始终为正义预留一席之地，

否则就不是真正的关怀者。

同样，一个正义的人也应该是富于温情的，

否则也只是一个冷冰冰的人，一个孤独的人。

我们不能说这样的人是一个不道德的人，

但至少他是与社会格格不入的。”

 

希望这首诗与你，与我，与每一个人共勉。

 

厦大青年宣传中心 王谦

 

 

注① 关怀伦理学是20世纪下半叶由女权主义者建立的一系列规范伦理学理论。与功利主义和道义论的伦理理论强调普遍标准和公平不同，关怀伦理学强调关系的重要性，更多地建立在女性在家庭领域中的道德体验和道德实践之上（正义伦理则主要建立于男性在公共领域的竞争中所获得的道德体验上），其创立者为心理学家卡罗尔·吉利根。

 

注② 劳伦斯·科尔伯格认为，道德判断作为道德行为的基础，可以区分出6个发展阶段，每一个阶段都比前一个阶段对伦理困境的回应更为适当。这六个阶段从低到高依次为：以惩罚与服从为定向、以相互满足需要为准则、以人际和谐为准的“好孩子”趋向、以法律和秩序为准则、以法定的社会契约为准则，和以普通的伦理原则为准则。